地下貓窩

 「嗳，別說什麼謝不謝的，只要橫笛合意就好、就好！」

小老頭擺擺手，笑地十分燦爛，臉頰像喝了幾十杯烈酒般發紅、發亮。向櫻明白這是他極度興奮時會有的模樣，看來虞夜無形中帶給他非常大的激勵。

對製笛師而言，他們最高的榮譽就是吹笛手能用自己做的笛子吹出一首首好曲子。

「老頭，這把笛子多少？我該帶他去出任務了。」

「還談什麼錢！」小老頭手朝大腿一拍，大手豪爽地一揮。

「送給他吧！算是見面禮！少年郎，你可要好好學啊！向丫頭這人不錯，你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謝了，不過廢話太多了一點。」

收起自己的笛子，向櫻對小老頭揮揮手道別，帶著虞夜朝任務目的地走去。

「照規矩來說，尚未擁有正式吹笛手資格的候選人不能進入右世界。」

從小老頭的店走出來後，向櫻往右一轉，走進離她最近的森林裡。森林地上有一條碎石子鋪成的小路，看來時常有人在走動，落葉枯枝沒有附蓋在上方。

「不過也是有例外。」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看不見對岸的湖泊，深藍的湖水看不見底，完全無法預測究竟有多深。

「……到右世界？」

「沒錯，我們出任務的地點是右世界。也就是你原來住的地方。」

向櫻細長的手指動了動，做出吹奏的姿勢，艷紅色的光芒從她掌心中射出。伴隨光芒的淡去，橫笛出現在她手中。

細碎的音符竄出，虞夜感覺到身後有異，直覺側身閃躲，一陣強風倏地颳過他身旁，朝湖泊的對岸吹去，湖面上泛起風拂過的漣漪，除此之外沒有半點動靜。

向櫻也不急，靠在湖邊的柳樹上，望著湖泊無盡處，不知道在等什麼。

咿－－呀－－

划槳聲伴隨水濺起的細碎聲音傳入兩人耳中，有人從水氣蒸騰的對岸划著一艘小船靠過來。

「來了，等下你只要保持沉默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她在船靠岸前交代虞夜這句話後，就直接走向湖岸邊，神色自若地對船招招手，要小船靠到這邊來。

「兩人，到台灣台北。」

說著，她甩了一下掛在笛尾的銀色吊飾，從中散發出的銀色光芒讓掌船之人看清她的位階。

「請上船。」

轉頭示意他上船，向櫻率先跨入船中，船夫的臉孔隱匿在斗笠的陰影底下，完全看不清在虞夜跟進來後的表情。

「請兩位客倌坐好，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說話和九尾妖狐一樣帶著古代腔的船夫站在船頭，緩慢地划著槳，朝霧氣朦朧的彼岸划去。

坐在船上的虞夜感覺到微風輕扯他的袖子，夾雜低低的嘻笑聲朝他後方飛去，不禁疑惑地回頭看了自己當初站立的地方一眼。

如血一樣絢爛鮮紅的花朵遍地而開，泥黃的土地像被舖上一張豔麗的毯子，在其中連一絲綠色都不曾看見││那是他上船前沒有的情景。

坐在前方的向櫻偏過頭，眼角餘光掃到虞夜的視線落在後方，便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看著前方船夫划槳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船緩緩駛入濃霧四起的區域，所有景色皆籠罩在水氣下，朦朧之中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覺得不遠處似乎有幾種顏色，不過也不知道是樹還是其他東西就是了。

「接下來是較危險的區域，客倌請留心。」

擺動木槳，船夫低低的聲音傳入兩人的耳中，伴隨那一下又一下水濺起的聲音，像在預告即將發生的事情。

嘩啦！

破水而出的生物相當大，他們必須仰頭才能看清映照在濃霧中的黑影長什麼樣子。

「怨氣鯊。由湖水下的『生物』怨氣組合而成，怨氣越深就越兇猛，這隻還不錯，比之前我遇到的等級高上不少。」

向櫻一臉事不關己的評論，彷彿沒看到怨氣鯊已經突破迷霧，跳到他們船上方，準備對船來個大撞擊，讓所有人落水，再回到水中一口直接吃掉。

怨氣鯊快速逼近中，連虞夜都可以看清它如豆般的小眼睛正盯著船中人看，向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連把橫笛拿出來備戰都沒有。

面對突然出現的危機，虞夜握緊剛拿到橫笛，全身緊繃，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看向怨氣鯊，打算在快要撞到船身時動手解決掉牠。

計算好適當距離，在他準備一躍而上的瞬間－－碰！行進中的怨氣鯊忽然像是撞到一堵看不見的障礙，力道之大還不小心被撞昏，只能順著那道障礙斜斜滑入湖底，沒有再出現。

「急什麼。」

向櫻食指在空中轉了一圈，一隻散發銀色光芒的迷你版九尾妖狐從障礙出現的地方落下，停在她手背上，粉櫻色的眼中有著掩不住的高傲神氣。

『吾之任務已盡，汝若有求，可再呼喚吾。』

九尾妖狐說完話後直接消失，也不管自己主人到底有沒有聽到他的話，這點和向櫻的個性倒是有幾分相像。

怨氣鯊衝過來時船還是繼續向前划，原先包裹住他們的濃霧逐漸褪去，附近景色││鮮明起來。

不是想像中的大自然景色，那如同相機底片被無限拉長，離船身有段小距離的兩側都是他在原來的世界看過、聽過的景象，在一格一格的長方形區域中播放。

最近的小格子裡威尼斯的船夫稱著竿擺渡，船上還有一對情侶互相依偎；下一格馬上跳到俄羅斯人穿著厚厚的棉襖，躲在架高的屋內取暖喝酒；再下一格，他又看到美國牛仔騎著馬在大草原上馳騁，完全將右世界的景色取入框中，在他眼前放映。

兩側的一格一格景色最後在前方交會，那格有著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像是中國的竹子，每到一個固定的高度就會有個竹節，加上外觀貼有深綠色的玻璃鏡面，這樣的建築在台北只有一棟。

曾經是世界最高的建築：台北101。

「客倌請坐好，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您指定的地方了。」

朝著台北101的影像划去，木造船的船頭碰觸到影像後，強烈的白光從碰觸點射出、四散，誰都無法張開眼睛，看清究竟發生什麼事。

只知道當眼睛再度睜開時，船和船夫消失無影，他們已經站在人潮眾多的台北101面前。身旁的陌生人似乎沒發現憑空出現了兩個人，仍舊繃著一張臉朝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