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貓窩

第六章　記憶

半個小時內，大門被人打開，再輕輕關上。所有動作都是慢慢的，少了一絲急躁，多了一分沉穩。

腳步聲踏在地板上也是不疾不徐，充分將這個人的個性顯現出來。把這一切都聽在耳裡，向櫻又喝了一口微溫的紅茶，這才開口。

「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臣跟著落坐，笑笑的阻止小芙幫他倒茶的動作，自己接過茶壺，讓猶帶熱度的紅茶倒入瓷杯中，直至八分滿才停手。

「什麼事這麼急？」喝之前他順口問了一句。

「夜忘了他在右世界的記憶。」

放下杯子，在向櫻的注視下，虞夜剛好在吃小餅乾，頭也沒抬，更別說是搭話了。

「嗯……」又喝一口，臣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失憶不是什麼大事，也有吹笛手切斷右世界的連繫後，連帶失憶的情形發生過。」

「如果妳擔心，我可以幫他檢查一下。」

「我不強迫別人。看他，如果他不在意的話就算了。」

沒漏看臣的動作，向櫻聳聳肩，把問題丟回給原主人，要他自己做決定：要就要，不要就算了。反正沒影響之後的生活便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偶爾會對自己的ㄧ些舉動感到疑惑罷了。

「喔？那你的回答呢？虞夜。」

「……」

三人的目光全移到他身上，但對小餅乾似乎非常有興趣的黑髮少年忙著吃，沒空說話。

「阿夜喜歡吃小餅乾嗎？」

小芙的眼睛閃閃發亮，跑去廚房又抱了一籃小餅乾過來，和虞夜正在吃的那籃口味不太一樣，換了其他種口味，鹹甜都有。

「……沒吃過。」

趁著眾人對他發愣的時間，他把一籃小餅乾全吃完了才開口。臉上沾到的餅乾屑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稚氣，剛來的成穩模樣在此刻有瞬間的破滅。

「咦？怎麼可能沒吃過！這種小餅乾在右世界很常買的到說，小芙也是去右世界學的唷！」

默默點頭，虞夜的眼光全黏在那籃剛放上桌的餅乾上。

「要吃就吃吧！小芙還有做很多呀，阿夜盡量吃不用怕。」

看他沒有繼續拿，小芙熱心地推薦餅乾的種類，說到向櫻都聽不下去了。狂熱份子講起他熱愛的東西來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的。

端起瓷杯，她對臣使了一個眼色，率先走出餐廳，直往客廳去。

「你早就知道他失憶了。」臣剛踏進客廳就聽見她拋來一句話。

「……我不否認。」頓了一下，他才招認。

相處多年的默契不是假的，從臣的反應和回答看來，他在虞夜進入左世界第一天就發現了這件事情。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連這點小事情都沒發現，臣就有愧於宮中「隱藏御醫」的名號了。

當家身邊不會放無用之人，臣和小芙是她的左右助手，在吹笛手中絕對是一時之選。只是她沒想到臣會隱瞞她這件事。

「為什麼不說？你不知道這件事可大可小嗎？」

喀噔一聲放下瓷杯，轉涼的紅茶溢出杯子，濺到她的手上，沒燙傷，卻也黏膩的讓人不舒服。

一旁的臣立即遞上濕紙巾，然後在雙人沙發坐下，面對坐在單人沙發上、紅瞳中寫滿怒氣的向櫻。

「向櫻，聽我說。」臣熟練地安撫她的情緒，「虞夜失憶的事情真的不重要。他各方面都非常正常，絕對符合我們的資格，不會是『他們』派來的間諜，不用擔心。」

「他一點也不擔心嗎？」

難怪虞夜剛來時會那麼毫不猶豫的答應切斷連繫了，他根本就忘了以前的一切，現在能有地方讓他留下最好││等等。

她腦中好像抓到什麼疑點，卻又在下一刻讓它溜走。

「不會，他並不擔心。應該說，他不在乎。」

「可是……這樣好嗎？」

臣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向櫻，妳怎麼變得這麼扭扭捏捏放不開？」

「少囉嗦，失憶這種事明明就不能隨便看待！」

她腦海中的記憶拼圖永遠缺少一塊的感覺是別人不會懂得，所以她不希望虞夜也有這種感覺，僅此如此。

只是忘掉一個人的記憶就已經很不舒服了，更何況是忘掉自己所有的事情？除了會吹橫笛，能吹出與眾不同的曲子外，他過去十七年的生活是否在失憶下全數歸零？

「向櫻。」臣放下瓷杯，動作之輕，紅茶表面不起一絲波瀾。

「什麼事？」

「不用擔心虞夜，他比我們任何人都還厲害。」

「證據呢？」

「他以後會展現給你看。現在先相信我，好嗎？」

他們的對談到此結束。直到向櫻回房，她仍在思考這件事情，和臣所說的話背後涵義。

一陣帶有青草味的微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夾雜向日葵的香氣直撲剛進房的她身上。

向日葵？慢了幾拍她才想起早上虞夜送她的單支向日葵，之前已經要九尾妖狐先送回來了。

花好好地插在花瓶裡，現在倒是不見九尾妖狐的蹤跡。

「還不現身？」

和她簽過契約的附靈體即使隱藏身形，她還是能感覺的到周遭有它的氣息，雖然看不到。

『汝逢遭災厄，不聽吾之言導致。』

聽到她的聲音九尾妖狐也不隱藏了，大大方方坐在書桌上，一雙狹長的眸子瞇起，更是幾乎看不到了。

「廢話少說。我要你送完花就回來，跑去哪了？」

當時如果有九尾妖狐在場，她或許不必使用質變武器。誰知道附近有沒有什麼想抓她把柄的長老團的眼線在盯著她？

『吾、吾－－』一向氣定神閒的九尾妖狐竟然吞吞吐吐說不出完整的話。

「說。」手支著頭，向櫻看著在桌上不知道為何難為情地扭來扭去的附靈體。

不會背著她跑去找雌性的附靈體了吧？想到這個可能性，向櫻瞇起眼睛，要它把話說清楚。

『吾……吾不知汝所蹤……』

簡單來講，就是它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都忘了自家的附靈體是大路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