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貓窩

走進皇宮，前方是一條由紅地毯鋪成，延伸到深處看不見盡頭的路。明明是天氣晴朗的早晨，整棟皇宮卻半點陽光也照不進來，完全籠罩在陰影底下，連帶氣氛也十分陰沉，每走幾公尺就會遇到站在兩旁的警衛臉色更是難看到不行。

「長老團其他人對妳很不滿。」男子的表情頗嚴肅，完全不像在說笑。

「想也知道。」

不在意地回話，向櫻早就知道長老團對她有一百個不滿了。從最早先老師去年宣布要由她繼承當家的位子就可以發現了，只因為她是光明族由史以來第一個女當家，年齡又是歷屆最小的，長老團當然會不滿了。

「小櫻，不要和他們硬碰硬。」

「老師你擔心太多了。」她擺擺手，看向另一邊的虞夜，眼中閃著瞭然的光芒，「我不就找了一個男生候選人來？他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還不了解那群老頭在想什麼嗎？

看到自家學生的神情，男子知道她對長老團的想法了解地相當透徹，也就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露出一抹苦笑，退了一步，走到虞夜旁，形成他和向櫻兩人把虞夜夾在中間的樣子。

「你說你叫虞夜是嗎？」

認真說起來是她講的，不過懶得去糾正玩心很重的老師，向櫻盯著越來越近的銅質大門，眼中的殺意也就加重幾分。

「好樣的，敢在我出完任務後馬上叫我過來。」

「妳沒有先休息嗎？」

原本試圖向虞夜搭話的老師馬上越過少年追問向櫻，那副緊張的模樣讓她不小心笑了出來。

「從左世界回來都六點了，現在才幾點？」

「長老團那些人慘了──」

摀住臉哀嚎了幾聲，男子突然抓住虞夜的手臂，不顧他不自在地想抽身，用很沉痛的表情警告他。

「千萬、千萬不要在小櫻睡不飽的時後惹她，不然下場會很慘啊！」

虞夜眨了眨眼，澄澈的黑眸像是無法理解她老師的話，泛起滿滿的疑惑，卻又沒有好奇到開口詢問的程度。

「老師，你話很多。」附帶扳手指的喀啦喀拉聲。

「不，我還嫌少。」

某位很沒有尊嚴的老師反駁自家學生的聲音小的可憐，可沒膽繼續挑撥瀕臨脾氣爆炸邊緣的向櫻。

「慕向櫻、虞夜。」

對守在主要入口處的兩位守衛報上大名，向櫻的耐心值正在逐漸降低中，口氣也稱不上好到哪裡去。

「請稍等。」

全副武裝的守衛確定兩人的身分後，其中一人對他們微微鞠了個躬，接著敲門報告長老團兩人來的事情。另外一位身為長老團的老師自然在走到門口前拐了暗道小路離開，等下還會出現在他們要進去的地方。

「請進。」得到裡面的答覆後，兩位守衛分別拉開銅質大門，室內景象頓時間看得一清二楚。

豪華的擺設更勝外部的走廊，每樣東西都是閃亮亮的金澄色，向櫻毫不懷疑那群老頭把所有黃金都用在這種地方了，目的大概就是為了閃瞎進來的人，身在其中的長老團可是沒有半點不舒服。

究竟那些老人的眼睛是瞎了還是習慣了她完全不想知道。

「……好亮。」連虞夜都忍不住瞇起眼睛，說出評語。

「習慣就好。」

看著正前方位子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的一群老人，向櫻火紅的眼睛瞬間鎖定其中一位中途偷偷溜走的人，露出一抹極具諷刺的笑容。

「慕向櫻。」

不高不低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沒大聲到會讓所有人聽到，卻能使長老團在一瞬間停止交談，目光唰唰唰全看向入口的兩人，空氣中有片刻的凝結。

「當家見到長老不行使見面禮？」其中一位不斷摸著長長白鬍的長老首先打破沉默，揚聲對處在下位的兩人說道。

「我是看人。你們？算了。」

諷刺的笑容尚未褪去，向櫻眼神示意裡面奉侍的侍女之一拿兩張椅子過來。她可不想站在這裡和長老團大眼瞪小眼，也不需要。

「你……無禮！」

白鬍長老還沒回話，旁邊另外一位長老就氣憤地直用手上的拐杖敲地，那氣極攻心的模樣讓向櫻很懷疑會不會她還沒走出皇宮，這位長老就中風暴斃了。

「廢話少說，你們找我過來不是為了禮節的事情吧？說重點。」

完全不在乎十數位長老有超過一半散發出來的態度不佳，向櫻冷冷地說。

她早就習慣自認為權力掌握者的嘴臉了，在皇宮接受老師訓練的那一年她可看得不少，要不是學會訓話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她大概會在皇宮內先被這群權力在當家之上的長老團逼瘋了。

有時候連她都很懷疑光明族位階的設計，表面上最高權位者是現任當家，再來才是當家徵詢意見的長老團。但實際上當家只是魁儡，大小決策都由長老團來過目才能決定。

想掌權，等卸任進入長老團才有可能。

不過她也落得輕鬆，當不當家都她來說都沒差，只有在找吹笛手候選人時多少有點影響而已。

「哼！妳昨天找了一整晚才找個一個人？」

剛還在罵她無禮的長老意有所指地看著站在她旁邊的虞夜，毫不留情地嘲笑語氣讓最旁邊、資歷最淺的老師皺起眉頭，正想幫她解圍時，向櫻火紅的眼中閃過的情緒讓他選擇閉口不講。

沒必要在自己學生抓狂的時候衝到浪頭上找死，這點身為向櫻老師的他非常清楚。

「死老頭，我找誰來跟你無關！如果只是要講這些的話，我要回去了。」

既然別人都對她不客氣了，她也沒有必要以禮相待了。

「我找到的候選人，就是他。」

當然她大可再去找其他候選人，可是虞夜的靈魂乾淨到不像在右世界活過，幾乎可以媲美剛出生的嬰兒，引起她久違的好奇心。

就只是這樣而已。

「妳、妳……」抓著胸口直喘，那位長老一如向櫻先前所預料，快要氣到腦爆血管了。

「老哥，別和這小鬼計較，快點說出宣判吧！」一旁年齡較輕的長老拍著他的背，說出令向櫻感到很不妙的話。

「審判官！」

「在。」

佇立於側邊的審判官手上拿著一張用紅線綁起來的紙捲走到向櫻和虞夜兩人面前，端正的臉龐在看向她時流露出猶豫的神情，不過只有一瞬間，他又回復成嚴肅的模樣。

攤開紙，他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

「根據長老團的判決──」

轟隆！光明吹笛手一族的聚集地下起大雨，夾雜時有時無的閃電打雷，看起來頗為駭人，留守在家中準備晚餐的小芙從小就很怕雷聲，她拋下弄到一半的晚餐，匆匆忙忙跑到客廳找臣。

「臣哥哥，打雷了，是主人他們遇到什麼事情嗎？」

聽到這句話，臣先是看了外面一眼，也跟著皺起眉頭，心中瞬間閃過不祥的預感。可是他沒有把那股感覺說出來，笑笑地說些安撫小芙的話，不安感卻是逐漸擴大，就像有蟲子在他的心口上嚙食。

「小芙乖，別想太多，那只是純粹的天氣變化。向櫻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妳準備好了嗎？」

「啊、糟糕，小芙的湯要滾了！」赫然想起湯還在爐子上滾，小芙驚叫一聲衝回廚房。

「呼，小孩的直覺有時候還是很準的。」

當家的情緒有時候會反應在光明族領域的天氣上，這是吹笛手流傳下來的軼聞之一，可性度有多高，就要看當代當家的能力有多強了。

大門猛然被推開，濕淋淋的慕向櫻和虞夜出現在玄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