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貓窩

第三章　過渡

「這裡有專門製造橫笛的工匠，他會幫你挑選最合適的橫笛。」

從主要道路轉進小巷子，向櫻在裡面東轉西折了好幾圈，才來到她口中的「製笛舖」面前。

製笛舖外觀和普通的房子沒兩樣，只在外面的圍牆掛上一個小小的木牌供人辨識，若沒有熟悉的人帶路，初次來就想找到幾乎是不可能。

「來者何人？」屋內傳來響亮的問話聲。

「老頭，是我，向櫻。」

「向丫頭？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轟然爆出，連屋子都關不住似地，直直敲打在他們的耳膜上，在聲音過後還在耳中不斷迴響。

「稀客、稀客，還不快快進來？」

門碰一聲打開，力道太大門板還撞到牆面彈回來，可是門後沒有人，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開門，虞夜盯著門看了一下。

「走吧！騰老頭要看心情決定今天接不接單，我怕晚了他會反悔。」

半開玩笑地走進房子，前方立即傳來抗議聲。

「向丫頭，我都聽到了喔！」

「你聽這麼清楚做什麼？小心記太多東西腦袋負荷不了。」

向櫻不甚在意地說，眼光一瞄看到虞夜眼睛張的比平常大、微張嘴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怎麼？」

「……差好多。」

「你也才跟我相處兩天，怎麼知道平常的我是怎麼樣？」

虞夜沒有回答，又回到原先的面無表情，讓向櫻覺得有一絲惋惜，難得可以看到他的另一面，卻這麼快就沒了。

「說吧！這次找我又有什麼麻煩事了？」

「幫他做一隻橫笛。」沒有多拖延，向櫻很爽快地說出她的目的。

「喔？」

前方陰暗處走出一個矮小的老頭，白色的鬍鬚長到拖在地上，臉上皺紋相當深刻，卻是非常有朝氣，說話的聲音一點都不比他們年輕人小聲。

「你收的學生？」

「嗯，這兩天剛來的。」

不像其他人震驚地追問其他候選人在哪裡，小老頭不囉嗦，直接抓起虞夜的右手，攤開他的掌心，盯著看了幾分鐘。

「少年，你練過橫笛吧？」

話雖然是詢問句，語氣卻是肯定。小老頭看過那麼多雙手，先前主人的手長期做過什麼事情都一清二楚。

手可以看人是小老頭常說的話。

「……嗯。」

「好││我知道你適合的橫笛了。」

放開虞夜的手，他直接走進後面的陰暗處，沒多久就看不到他的蹤跡。

向櫻聳聳肩，領著虞夜到客廳的沙發區坐下，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點心和飲料享用，完全沒有到了別人家的拘謹。

「肚子餓的話餅乾在桌上，想看電視也可以開。他這一弄不知道又要搞多久，慢慢等。」

「……都是這樣？」

「不。」向櫻神祕地笑了笑，吃完餅乾後才繼續說道。

「我們是插隊，他普通接單後要一個月後才能來拿，我們只要等幾個小時就好。」

「……這樣好嗎？」

「呵，不要這麼死板，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她不是很在意地說，發現虞夜仍盯著她看，低笑一聲，似乎發現什麼有趣的事。

「被你發現了嗎？」

「我們最重視的就是『禮節、規矩』，和對立的黑暗不同。」

向櫻講到黑暗時不自覺皺起眉頭，語氣中有著厭惡感，身上更是有掩蓋不住的排斥感，彷彿用她整個人來抗拒她說的黑暗一族。

拿起不知道從哪抽出來的橫笛把玩，向櫻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也恢復成先前虞夜常看到的那個她。

「無論如何都不要穿過我們和黑暗一族的界線，我們的吹笛手到黑暗之地去有可能會受重傷，但是黑暗那邊的吹笛手到我們這邊是絕對活不了。」

「黑暗？」虞夜抓出他想知道的部分問。

「臣沒跟你說嗎？」向櫻有些訝異，看到虞夜搖頭，神情變得複雜。

「有光明就有黑暗，與我們對立的是黑暗吹笛手一族，他們專門做一些骯髒的妨礙我們的任務賺錢，或是試圖攻打我們、以讓我們受傷為最大的樂趣。

喔、對了，他們那邊也是長老團掌權，當家聽說只是一個魁儡供人使喚。」

突然想到對立敵方的政權型態，向櫻順便補充說明。

虞夜點點頭，將視線看往房子的陰影處，老頭在那裡消失，應該也是在那裡面工作的意思。

有股詭異的氣氛在偌大的空間內散開來。

「他……黑暗一族？」

「你發現了？老頭是我從黑暗之地帶回來的，他在那邊也算是有名，剛好我們這邊又缺一個高明的製笛師。」

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向櫻向來如此，想做什麼誰都管不了，就連單獨闖入黑暗之地也毫不畏懼。

「嘿、少年郎││來試試喔！」

在超大聲的音量中，小老頭旋風般衝出來，手上拿著一把剛做好的橫笛，想也沒想直往他手中猛塞。

「試試看喔！不合我才可以快點幫你改！」

禁不起小老頭的熱情，虞夜雙手輕輕搭在笛身上，橫笛吹口湊到嘴邊。

沒有馬上開始吹，他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向櫻看到他的眼中竄過一絲金黃的光芒，然後整個眼神都變了。

細細的音符從中緩緩飄出，接連而來的音符串成一首悠揚的曲子，聽的人會以為自己正坐在歐洲鄉村的綠茵草地上，過著外人最羨慕的輕鬆悠閒生活。

逐漸偏西的陽光穿過窗戶灑落在客廳，在場的小老頭和向櫻一動也不動，完全沉醉在少年的笛聲中。

那種幾乎可以從中體會到意境的笛聲，連向櫻都是第一次遇到。她的老師還是其他同一屆的吹笛手都做不到。

最後一個輕揚的尾音飄散在空氣中，虞夜放下橫笛，又變回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很難讓人聯想到他的能力如此好。

「好！吹的好！」

小老頭忽然拍掌大笑，眼中有著明顯的激賞。

「我啊、活了七八十年才遇到第二個能讓我聽到忘我的吹笛手！第一個是在黑暗之地，第二個就是你！少年郎，你不簡單啊！」

「……謝謝您。」

虞夜竟然朝小老頭微微彎腰致意，墨色的髮絲順勢垂落頰邊，讓別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