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貓窩

 又等了一下，虞夏彤才緩緩從內室走出來，神情滿是疲憊，眼神也有些渙散。

老人當然是起身去扶走路時身體微晃的虞夏彤，再協助她坐進沙發。一套普通人做只要不用一分鐘的時間，他們拉長了好幾倍，像在慢鏡頭底下動作。

「啊！」水驚呼出聲，湛藍的瞳孔倏地縮小，「她、她的……」

「水。」打斷水的話，向櫻對她搖搖頭，眼中的警告意味相當濃厚。

她當然知道水看到什麼－－原本盤旋在空中的黑色氣流在虞夏彤坐下來的瞬間全數朝她那個方向衝去，眨眼間就消失在她體內。

「聽蒼說你們在找我？」

虞夏彤的精神看起來比剛才好上幾分，渙散的神智正逐漸回籠，只是本就深沉的黑眸此時更是深不可測，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嗯，想請妳幫我們一個忙。」向櫻拍拍身旁的水，示意她接手。

「什麼？喔、喔……是這樣的，想請您把食指放在這面鏡子上……完全不費力、也絕對不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您可以放心……我、我保證！」

突然被向櫻推出來講解，水慌亂地向虞夏彤解釋。這一串不甚流暢的話讓向櫻很懷疑眼前這位沒接觸過水的女士，真的能聽得懂她在講什麼嗎？

「你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抬起頭，虞夏彤看向他們，疑問的句子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她交握的雙手微微施力，像是在壓抑快要宣洩出來的情緒。

敏銳察覺到黑暗的氣息一點一滴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向櫻飛快抓住橫笛，湊到唇邊，還沒吹，虞夏彤就先說話了。

「不想說就算了。」

纖細修長的食指輕輕抵住鏡面，水藍的流光迅速朝她靠攏，卻在離手指一公分處繞圈圈，始終不願意和食指密合。

「咦？這樣就沒辦法做下一步的動作了說……怎麼會這樣？卡住了……」

水的食指動了動，驅策水屬性前進。沒多久，她就露出困擾的神情。

「特暗有強烈的排他性，其他自然屬性很難與之相處。」

風淡淡地說，淺藍色的髮絲隨風飄揚，不再隱藏。又或許是懶得隱藏，反正屋主也猜到他們的身份了。

「九妖，清掉。」

銀色的吊飾激烈地晃動，一隻靈魂狀態的九尾妖狐憑空出現在上面，臉上掛著高傲的神情睥睨眾人。接著很不屑似地晃了一下某條尾巴，在特暗屬性從虞夏彤身上分離出來後，馬上轉身回到吊飾裡，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

「風！」

「少廢話！」

召出比特暗還多出許多的風屬性，風之結晶持有者隨意擺擺手，特暗旋即被風包圍、吞噬，不留一點殘渣。

「夫人！」

站在沙發後面的蒼立即奔到虞夏彤面前，憂心忡忡地凝視因無力閉上眼睛的女子。

「你們做了什麼！夫人精神剛明明就還不錯。」

確定虞夏彤只是在休息，並無大礙，蒼的矛頭立即指向他們三人，用責備的語氣問道，擺明就是把他們當原罪。

「什麼也沒做。」

面對老人的質問，向櫻聳聳肩，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普通人看不到附靈體和自然屬性，當然就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她比較在意的是虞夏彤為什麼可以吸收特暗？他們能吸收是因為他們是自然屬性的結晶持有者，其他吹笛手也沒辦法吸收。

更奇怪地是虞夏彤似乎還把特暗屬性拿來支撐所剩不多的體力，在以毒餵毒的狀況下，她的體力會好一點，但是只是短時間，剩下的大多數都必須臥在床上養病，還無法痊癒。

這點她知道嗎？

目光不經意落在虞夏彤雙手上，她看見一枚黑寶石雕成花模樣的戒指。

「戒指？」

蒼本來不想回答，但是看到虞夏彤閉著眼睛點頭，這才莫名地嘆了一口氣，開始介紹戒指。

「那是夫人的丈夫，也就是老爺送給她的戒指，黑色的向日葵代表夫人的兩位兒子：虞夜和虞向葵。」

虞夜、虞向葵－－

好不容易終於聽到重點，向櫻還想繼續往下問時，水又扯她的袖子，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人起疑。

「我、我們該走了……」

緊緊抓著水鏡，水深呼吸好幾次，終於鼓起勇氣把話說出口，只是說完馬上低下頭，一副怕被人罵的模樣。

「屋主的狀況不是很好，我們先離開了。」

「我送你們。」蒼立即走到門邊、打開大門，送客意味相當濃厚。

「夫人您稍等，我馬上回來。」

陪著他們從屋子走到外門邊的途中，向櫻腦中似乎閃過什麼，促使她開口問話。

「虞先生和兩位小孩在嗎？」剛似乎沒看到他們。

「在十四年前不明原因失蹤，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他們。」

蒼臉上滿是沉痛，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遞到他們面前。

那是一張一家四口的照片，兩個小小孩和一對恩愛的年輕夫妻，背景是這棟房子。依稀可看的出裡面的妻子就是現在體弱的虞夏彤。

「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麼多？」

向櫻不懂為什麼連這種沉重的秘密都願意告訴他們。

「呵。」蒼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這件事情妳去附近問也問得到，只是他們會加油添醋，沒什麼好講的了。」

做出送客的手勢，他很明顯不願意再談下去。

也不勉強他，向櫻一行人很快離開現場，往連接左右世界的湖走去。

「妳取得她的記憶了嗎？」

「嗯……」水難過地低下頭，沒再多說一句話。

「怎麼樣也是他們家的事情，妳又在難過什麼？」

水很容易被悲傷的事情所感動落淚，向櫻沒好氣地搖搖頭。

「不准妳兇水兒！」

不顧現在還在大街上，風將水攬進懷裡，溫柔地安慰她。

「……」

她身旁那對情侶又再放閃光了。

戴上找水之結晶持有者時必備的墨鏡，向櫻決定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T.B.C